薄櫻鬼古代同人《蝶,展翅。》——中篇︰破繭  

 

  今夜仍是一如往常般熱鬧。

  藝妓們的舞姿輕盈柔軟,身著細緻精美的華服,每一位都似是蝴蝶般飛舞著、搖曳著。

  在一旁,另一名藝妓隻身坐在屬於她的位置上,既沉穩又柔美地演奏著她的曲子。曲風和緩宛轉,流露出一絲不知為何而來的哀愁。她閉著眸,讓自己也全心沉浸在樂聲當中。

  即使如此寧靜,卻比在一旁輕舞著的藝妓們還要更引人目光。不只是她姣好絕美的容貌,那優雅的姿態、莊重的身段,在在讓人覺得,她,是蝶中之王。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她正是島原裡數一數二的紅牌藝妓,名字,也正好就叫作”蝶”。

  身懷精湛技藝的她,從不陪酒,當然也不陪夜。唯一為客人服務的,就只是獻上自己那一身的技藝。要說琴棋書畫,她樣樣行。最為人所知的,便是她那溫柔卻帶著一絲愁的樂聲。就如她那湛藍色的眼瞳一般。

  但是近來,即使她隱藏得多麼隱密,卻仍是從她眸中瞧見,那一絲愁,似乎是更為幽深了。無人知曉原因,她也不曾向他人傾訴。應該說,她曾經有傾訴的對象,然而現在,卻已不復存在……。

  嘴角浮現一抹苦笑,卻又稍縱即逝。現在可是在工作,豈能分心呢?

  對待她的工作、她的音樂,她從來不會馬虎的。何況,那個人,曾說喜歡。

  *

  「沖田先生!您不可以喝酒的……!」

  即使已盡量壓低了聲音,名為千鶴的那女孩的話語仍舊傳到了蝶的耳中。

  並不是她想去偷聽別人說了些什麼,而是因為那男人老是喜歡盯著自己瞧,不知不覺中,就連她自己也反射性地會注意起他的一舉一動了。

  「……小千鶴妳還真是囉嗦吶~」撇了撇嘴後,沖田終究還是聽話地將酒杯放下,轉而提起一旁的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戳弄著盤中美食。

  「就算您這麼說也無所謂,但是請您一定要乖乖遵守!」

  「是、是~」心不在焉的隨便唬弄了句回應對方,碧綠的眸子轉而瞟向蝶的方向,卻因而發覺蝶也正看著自己。視線相交的一瞬間,他竟突然沒來由的感到了一絲狼狽,而立刻又將眼神給調開。

  他的反應蝶看在眼裡,覺得反常,也很疑惑。只是,她沒辦法去干涉太多,也沒資格去干涉。

  罷了。

  如果他能夠一直保持這樣就好,也省得她去應付他。方才視線對上的一瞬,她還以為他會如往常般咧開嘴朝著她展露那閃耀的笑呢。

  結果不是這樣。不知為何,心中竟然有點失落。

  但這般異樣的情愫很快就被否定。輕甩了甩頭,蝶不禁失笑,怎麼會有這種心情呢?

  而蝶一切表情變化,卻早已被看入沖田眼裡。他微挑了下眉,有些意外能夠看到她那宛如戴著面具般的臉浮現了不再虛假的笑容。

  啊啊,是誰能夠讓她的表情開始生動起來的呢?

  他,好羨慕。

  *

  『已經有一陣子沒有見到那些人了呢……』

  蝶倚在窗邊,望著窗外皎潔的明月,不知為何竟然想念起那群吵鬧的男人。

  最近傳至耳邊的,幾乎是屬於比較負面的消息。新選組逐漸勢弱。今日稍早她更耳聞了新選組局長進藤勇在回程路上被不明人士給開了一槍。而現在狀況怎麼樣,更是不得而知。

  要說她不擔心是不可能的。雖然她與他們之間事實上並沒有任何關係,但是曾經見了那麼多次、那些人待自己也都不錯,她自己也不是完全無感情的人,是感受得到的。

  而且,她印象中,那名擁有翡翠般碧綠瞳眸的男人,非常景仰近藤勇。

  他一定,非常著急吧。

  「蝶小姐。」門外傳來了一聲恭敬的呼喚,「今夜的工作到此即可,那位大人已准許您現在離開。」

  「好。」淡淡地應了聲,蝶便開始將身上繁重的華服和裝飾褪下,換回較輕便的和服。

  明月當空,蝶獨自一人走在漸漸遠離嘈雜人聲的街上。今晚她的思緒不知怎地,很亂,非常。所以才託人請示是否可以早退。

  忽地,她聽見了耳邊傳來了金屬碰撞的聲響,似是從前方不遠處傳來的。

  蝶微皺起眉,現在世道很不平靜,要是被牽扯進去會非常麻煩,一個不小心會連命都會賠掉。

  正準備掉頭走其他路時,再次傳到耳邊的卻是那令她再熟悉不過的嗓音——「說,到底是誰對近藤先生開槍的?」

  遲疑了腳步,蝶回頭看了下聲音傳來的方向,很是擔憂。

  那個男性嗓音、那句問話的內容,如果她辨識沒錯,十之八九正是由她所熟識的那名男人所出。

  「沖田先生……」蝶忍不住憂慮,又再度往原來的方向輕輕靠近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

  『我要是去了能做什麼?不也只是扯他後腿而已?』搖了搖頭,她正打算退開步伐,忽然前方路中間出現的身影徹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認得那個男人——沖田總司。面孔、身形,幾乎無一異處。唯一不同的是,那飄揚的銀白色髮絲,和泛著妖異血光的紅眸。

  蝶瞪大了雙眼,幾乎無法相信眼前所見。那真的是他嗎?為何外貌產生了這樣的變化?

  「啊!!」隨著幾聲慘叫,那幾名被沖田質問的男人皆已氣絕。而這一切,全入了蝶的眼。

  如此血腥的場面,她卻沒有感到一絲畏懼,有的,只是對那名銀髮男子的擔憂。

  「沖田先生……!」不知不覺中她已喊出了聲,對方顯然也聽見了這聲呼喚,眼神瞥了蝶一眼,隨即調開。

  「不要過來!」

  「咦……?」蝶停了下來,直直望著面前那既陌生卻又熟悉的男人。

  然後,她看見了從暗處忽然顯現了一道人影。

  「小心……!」隨著蝶一聲驚呼,又是一陣刀光劍影。

  看著面前打得不相上下的兩人,她仔細看了對方的面孔,發現竟然和那個名為千鶴的女孩一模一樣!但那個人卻明顯是個男人!

  「呵呵,沒想到我竟然有幸讓新選組第一劍士變成了羅剎呢。但是啊,變若水可是治不好肺癆的哦。」

  羅剎?還有肺癆究竟是……!?蝶不可置信地聽著他們之間的談話,有些疑惑,更多的是震驚。

  肺癆、肺癆……?那男人說的是真的嗎?

  回想起之前聽見千鶴說的那句話——”您不可以喝酒…!”

  患有肺癆的確是不能沾酒的。難道那男人所言屬實?

  沖田沉默了一會兒後也作出了回答:「……南雲薰?是你?……呵,那又怎樣?只要我現在能夠殺了你就足夠了。」

  「沖田先生!」

  「總司!」

  此時,卻又從另一頭傳來了呼喚著沖田總司的聲音。蝶認得出來,是千鶴和藤堂平助的聲音。

  而與沖田對打的那個與千鶴有相同面孔的男人,在聽見了那兩聲呼喚後,嘖了一聲便突然消失在黑暗中。

  蝶不懂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了這種心情。明明他與她不相干,滿滿的擔憂卻仍充斥了她的內心。導致她在見到那陌生男人消失後,立刻抬步朝沖田的方向而去。

  然而,她卻沒有注意到躲在暗巷裡頭的危險人影……

  砰、砰!

  幾聲槍響,在這樣的夜晚是多麼的引人注意?

  蝶驚愣在原地,目光無法離開此時此刻擋在她身前的淺蔥色背影。

  俐落地一刀砍了那開槍的人後,那背影也搖搖欲墜,單膝跪了下來。

  「……沖田先生!!!」蝶無法遏止自己的驚懼,大喊了聲隨即扶住了他的身子,讓他倒在自己身上。

  「沖田先生、沖田先生…!快醒醒啊!」她既害怕又無助,扶著沖田跌坐在地,然後看著他銀白的髮絲漸漸褪去色彩,回復了原本的茶褐色。

  鮮血從他腹部的傷口汩汩流出,手心、衣袖早已被濡溼,但她顧不了那麼多了。方才聽見了遠處有人正尋找著他,她必須讓那些人知道他在這兒才行。

  「來人、來人啊!快來人啊……!」

  「千鶴,聲音是從那邊傳來的!」

  沒有多久,藤堂和千鶴的身影就出現在蝶的面前,蝶仰頭望著因背著月光而看不清面孔的兩人,懷中仍然躺著已失去意識的沖田。

  「請救救他,拜託你們了……」

  「……蝶小姐?」疑問來自千鶴,但蝶已無暇顧及自己又被認出身分這件事了。

  -

  由於必須知道事件發生的經過,而現場又正好只剩下蝶一個活人,在替沖田做過緊急措施後,蝶免不了的需要面臨一場問話。

  「所以說今晚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紫眸銳利地盯著正跪坐在他面前的女人,要不是千鶴為了掩護蝶而和他解釋了她的身分,加上那雙令人印象深刻的湛藍眼眸,他還真的認不出原來她正是那名總是為他們演出的藝妓——蝶。

  原來化了妝、換上了華服,能夠徹底將一個女人變成另一位姿色顯然不同的女人。若說身為藝妓的她是艷麗,那麼現在這樣普通裝扮的她便是清麗。

  但是就算這樣也改變不了她是目擊整個事件經過的人的這個事實,若是不交代清楚,她的嫌疑根本無法除去,更甭論她對自己性命是否還有決定權了。

  「對不起……」蝶低垂著頭,眼神有些迷茫地望著地板上榻榻米的紋路,「沖田先生,是為了救我……」

  「妳可以說清楚嗎?」土方不耐地啐了一口,劍眉蹙起,逼視般的視線仍然緊緊鎖定了蝶。

  「事情是這樣的……」

  於是她也沒有任何隱瞞的,將今晚自己所目睹的一切全盤托出。

  「若妳只是個普通的女人,妳的性命就不再只是屬於妳自己的了。妳知道得太多。」

  在聽完蝶說明的前因後果之後,紫眸閉了閉,神情看來很是苦惱,土方揉了揉發疼的眉心,又道︰「但妳不是。偏偏妳的身分太特殊,而總司那小子又……」

  話到此停住,而土方只是嘆了口氣。

  「能請您將話說明白些嗎?小女不懂。」蝶將低垂著的頭抬起,一雙湛藍眼瞳直直望入了那雙如同水晶般漂亮的紫。

  不甚明亮的燭光映入了兩雙形色各異的眸,各自閃耀起了光芒。

  「妳感覺不到嗎?妳對總司來說是特別的。」

  蝶一愣,似是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她對他來說是特別的嗎?是嗎?所以他才會一直以那般手段來接近自己、照顧自己,甚至為了保護她而替她擋下了子彈?

  「我也不便多說,畢竟我們都將誠、將武士道視為比生命更重要,隨時就可能命喪沙場,何來讓姑娘家幸福的資格?」說到這土方又輕嘆了口氣,但在說這些話時眼神卻是無比堅定。

  「天也快亮了,總司被銀彈造成的傷勢不太樂觀,必須將他連同進藤先生一起護送去松本醫生那裡才行。今晚的事情仍然和妳說句謝謝,妳就先回去了吧。」

  「……好的。」蝶微微頷首,卻仍沒有起身離去的打算。

  土方見狀疑惑的開口問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可以,請問最後的一件事嗎?」

  聞言土方皺了皺眉,狀似非常無奈但還是輕輕的點了下頭。

  「沖田先生,為何會變成那副猶如鬼一般的模樣呢?」

  -

  ”既然妳看也看了、聽也聽了,瞞著妳讓妳胡亂猜疑似乎也不是辦法……我想總司大概是想藉由喝下變若水成為羅剎來根治他的肺癆以替近藤先生報仇吧。”

  ”不過照情況看來,大概就如妳那時所聽見的,變若水,是治不好肺癆的。”

  「羅剎……嗎。」

  被質詢完畢、也獲得了所有問題答案的蝶,有些失神。而心也不知為何隱隱作痛著,就好像她自己才是得了病的那個人。

  她知道,她知道的。那個總是睜著一雙閃耀著狡黠光采的碧綠色瞳眸、也總是咧開一抹燦爛笑顏的男人,他的才華、他的風采,她知道的。

  如今,卻只因為老天的嫉妒,就將他健康的身子與美好的未來給奪了去。這叫人如何能不為他心疼?

  相信著能夠治好絕症、想要為最重要的人復仇,而喝下了變若水讓自己今後無法再作為一名人類活著,這需要多麼大的決心?然而這些,卻終究只是一場幻夢。

  夢醒了,化為沫影,什麼,也捉不住。

  「就是這裡了嗎?那麼我就先告辭了,保重。」雖天已明,但單獨走在仍罕無人煙的郊外路上還是有些危險的,因此土方便安排了齋藤陪同蝶回到住處。

  「等等!齋藤先生,請您留步……!」

  聞聲齋藤稍側過了身,用一雙寫滿疑惑的靛眸望著蝶示意她繼續說。

  「請問……我,之後可以去探望沖田先生嗎?」

  一直以來,她對外事都是一副淡漠得事不關己的模樣,因為她有她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夢想要捉。探望別人?干涉他人?她也不懂為何自己要這麼做,只是還沒來得及思考她的心就已操控了她這麼做。

  「……這不是我能作主的。但妳若真想那麼做,副長大概也不會阻止吧。」

  拋下了回答後,齋藤注視了蝶一會兒,看似是沒有問題了便轉身離去。

  「謝謝您。」蝶朝著齋藤的背影欠了身。就算他已背對著她離去,她仍然相信齋藤能夠感覺得到自己的這份感激。

  *

  在那一天之後,已經過去了兩周,蝶仍然沒有履行自己說想去探望沖田總司的承諾。並不是她不去履行,而是這陣子的社會是越發不安了。

   鳥羽伏見之戰,如火如荼的開打了;而蝶,為了避免被戰事捲入,即使她心繫著他,也奈何不了什麼,只得安分地待在暫且算是安全的島原。

   「妳一直都可以走,我從來沒有強迫留妳的意思。妳的自由,早就掌握在妳自己手中。」

   在請示那位大人時,她只是這麼回答了蝶。

  儘管對這答案感到意外,但是蝶的面上卻沒什麼變化,「我非常感謝您一直以來的幫助與提拔,沒有您,就沒有今日的我。所以我還會回來輔佐您的。」

   「隨妳吧。」那女子淡淡地應了聲,心裡卻忍不住嘆息。

   當時決定收留這女孩的用意,並不是要讓她現在如此作繭自縛。

   因為她當年,只是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因此決心不讓那影子步上和她一樣的道路罷了。她覺得,若是這個女孩,一定可以捉住屬於自己的自由、追求自己的未來。

   而且,她看著蝶,就有一股無法言喻的親切感,似乎在哪見過,卻回憶不起。

   為了那些原因,她才教她技能、告訴她道理、提拔她成長,為的是讓她有能自己判斷與生存的能力。現在看來,或許只能等待那女孩自己想通了吧。

   「沖田先生,不曉得過得如何……」

   新選組的成員們都以自己的性命在作戰著,那他呢?身負重傷與疾病的他,現在過得如何?

   幾日後,蝶便聽說了新選組撤退到江戶的消息。但由於戰火剛歇,仍然處於緊繃狀態,蝶又等待了好些時日才有機會得已抽身。

   「那麼,請恕我暫時離開這裡了。」深深地鞠了躬,蝶就此踏上了前往江戶的道路。

   她,一直好想去履行探望他這個承諾的。

   找到了新選組目前的據點,也順利地取得土方歲三的同意與沖田目前休養的位址,蝶刻不容緩地來到了那住著他的宅子前。

   在外輕喊了幾聲後,仍是無人回應,這讓蝶很是憂心,於是終於自己開了門進了屋子。

   「沖田先生,您在嗎?」

  「沖田先……」終於,在蝶拉開了屋子深處的門後,她看見了他的身影。

   他清醒著,半坐起身,微風輕輕揚起他褐色的髮絲,而顯得有些凌亂;一直很有精神的那雙碧綠,此時卻迷茫地彷彿什麼也看不見般,只是空洞的直望著外頭的藍天。

   忽然,他伸出了左手,往蒼穹的方向。看似想抓住什麼,但手心卻依舊是空無一物。

   看著面前這景象,蝶感覺心又隱隱作痛起來,幾乎就想馬上轉身離開逃避這樣如此令人不忍的場景。因為他在迷惘。曾經如此意氣風發的他,此刻看來竟是如此脆弱。

   雖說他原本的身子看來就不是非常壯碩,但因為長年練武的緣故倒也還算結實。此時此刻蝶見到的,卻是帶著憔悴的面容、與和之前相比明顯瘦弱的身軀,宛如風一吹,便會倒下。她甚至覺得身為女人的自己似乎都比他強壯了些。

   「沖田先生……!」不由自主的,蝶終於喊出了聲,想要喚回他不知飄到哪去的心神。

   似是終於發現了蝶的存在,碧眸緩緩將視線從藍空移到了此刻站在門邊的女子身上。

   「是妳?」

   「是我,蝶。」輕輕地走到他的床榻邊,跪坐了下來。湛藍色的眼瞳猶如天空般深邃,深深吸引了沖田的目光。

   「吶,妳擁有自由了嗎?」

   蝶不答,那樣的問題實在太令人心痛,於是只有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我一直想來探望你。」

   聞言沖田臉上終於浮現了情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是嗎?謝謝妳呢。」

   「那天……真的非常感謝您救了我。」

   「……沒什麼,聽說是妳的呼救讓千鶴他們發現了我,所以我也該感謝妳才是吶。」

   「您的傷……應該已經痊癒了?」

   「大概吧。」沖田只是苦笑,暗自怨著自己這副不堪使用的身子。

   話卻到此止住了,兩人之間蔓延著沉默,卻彷彿沒有一絲違和般如此自然。

   「您想吃些什麼嗎?」

   「沒什麼胃口呢……」

   「全部,我都已經知道了。」蝶吸了口氣,「所以你不可以任性的,該吃的就得吃。」

   語畢蝶隨即起身離開了房間,在方才進屋時就看見的廚房煮起粥來。

   而他只是一直看著蝶離去的方向,嘴角卻微微勾起了。心裡湧現的一股暖流,似乎能夠消除自己這份什麼也做不了的無力感。

   「多少吃一些吧?」

   沖田望了一眼鍋內正散發著熱氣的粥,卻挑了挑眉:「蔥?」

   「是的,吃些蔥對身體比較好。」蝶舀了一碗熱粥,隨即遞到沖田面前,用著不容拒絕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

   「……呵,真是拿妳沒辦法吶……我也只好笑著接受了不是嗎?」輕笑一聲,接過了瓷碗,從碗傳導至手指的熱燙,讓他稍嫌冰涼的手終於感覺到了點舒適,「好溫暖呢……如果妳能夠親自餵我就更好了~」

   「……你請安分些吧。」

   不理睬沖田戲謔的眼神,蝶再度起身,「環境如果更整潔些會對你比較好,我替你整理一下吧?」

   說起來,他們倆之間的關係著實有些奇妙。

   可能一開始的想法只是想要為了那一晚的事情道謝,所以她來探望了他。到了後來,竟然變成了暫時留在江戶,幾乎等於每天都到沖田總司的住處陪伴他、照顧他。

   沒有一點不正常的地方,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原本就是該是這麼樣的進行。

  他時不時的輕咳讓她心疼、他稍微恢復的臉色讓她心慰、他偶爾調笑的語氣令她莞爾、他的小玩笑也讓她幾度想立刻離開,只是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會狠心那麼做的。

  看見他又有了精神,她的心終於也不再如此沉重。

  而沖田又何嘗沒有那些令人溫暖的感受?每當聽見她的聲音、看見她的身影,就算她是在唸著自己又不乖乖吃藥了,他也樂在其中。
 
  他看見了她的笑,發自內心的笑。因為自己。

  啊啊,如此簡單的幸福,他這樣的人真的有資格擁有嗎?他只覺得自己虧欠了蝶太多。就算他已經察覺自己對蝶的心意,卻沒有那個打算說出口。

  打從當初在島原見到她時,他便發現她的特別了。他沖田總司可不是什麼無聊人士,沒有理由何必去騷擾人家?只是那時看見了蝶,那雙令人印象深刻的湛藍色眼瞳,那隱含在其中的淡淡憂傷、好似只有一人的寂寞,讓他覺得似曾相識。就好像兒時的他那般的眼神。這讓他興起了一絲想要看著她的念頭。

  而每當蝶在奏著她的三味線時,沖田都會不自覺的身陷其中。彷彿能扣人心弦般,柔和卻哀傷的曲調。他覺得他能夠了解她的那份情感,儘管他並不知道她的過去。

  他,沒來由的很喜歡那專屬於她的樂聲。

   「吶,妳有帶著妳的三味線來嗎?」

   「三味線?」不曉得為何對方突然問起這個的蝶疑惑的側著頭,「我放在旅店了……」

   「明天,可以帶來嗎?」

   「為什麼?」

   「好久,沒聽到妳的樂聲了。」

   「那應該沒什麼……」蝶莞爾,難道他是在懷念嗎?有一陣子沒有身為一名藝妓的自己。她想起了每當他來到店裡,少不了的就是那緊盯著的視線。

   「我啊,很喜歡妳的樂聲呢~」

   聞言蝶愣了下,從來沒想過會是這種回答。

  喜歡……?喜歡嗎?她的音樂……

  翌日,蝶再度來到沖田身旁時,身上卻多帶著了她一直寶貝著的三味線。看見這樣的她,沖田以許久不見的燦爛笑容迎接她的到來。

  靜靜的、在寧靜的房中,輕風從外頭微微吹拂,撩起了兩人的髮絲。接著樂聲逐漸響起,傳送了一室的優美愜意。

  *

  黃昏時分,橘黃的陽光斜斜灑入房中,映照著兩人的臉龐微紅。

   「那麼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嗯,謝謝妳呢~」

   蝶回以淡淡淺笑,轉身離開了沖田的視線。

   「今晚,會有驚喜唷。」對著早已剩下自己的寂寞,沖田勾起一抹淡笑輕喃了句。

  算是,報答她這陣子以來的費心照料與陪伴吧。

  前幾日,蝶因有要事正好沒來探望自己,反倒是原田左之助和千鶴來看過他了。

  他也因此得知原田與永倉新八因理念與近藤不合而決定離開新選組的消息。那日,原田即是來道別的。

  忽然之間,他覺得,自己與蝶能夠相處的時日或許也不久了吧。於是興起了一股就算只有她也好,想要留給她一次最美的回憶的想法。

  -

  叩叩!

   誰呢?都已經傍晚了,居然在敲著她的門?

   稍微打開門縫往外頭一瞧,只看見了一個戴著白色狐狸面具的人。狐狸的臉狡猾的笑著,不禁讓蝶的腦海浮現那個人的笑容。

   「你是誰?」

  那人不作任何回應,竟然擅自推開了門,拉著蝶纖細的手腕就往外走,那力道能夠握緊她卻不至於讓她感到疼痛。

  而那隻手的冰涼,卻也讓蝶皺起了細眉。

  「你是誰?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忽然,風一吹,從前頭那人的身上吹來一股淡淡的藥香,蝶聞著很是熟悉,竟然是那個男人身上的味道。

  「沖田先生……?」

  確認性的,蝶開口喚道,但那個人卻只是稍微頓了下就繼續拉著她前行著。直到一處草叢邊,聽見了潺潺溪水聲、看見了不遠處的小河,終於停下了腳步。

  「這裡是……」

  此時,從草叢中點點浮現的淡綠光點,一閃一閃,吸引了蝶的目光。

  「是螢火蟲……!」蝶瞠大了雙目,驚喜的看著圍繞著周遭的美麗光點。

  面前的人,也終於抬手取下了臉上的狐狸面具,顯露出了隱藏在面具底下的那張俊美卻稍嫌蒼白的臉蛋。他用食指抵著唇,示意蝶小聲點,「小心別驚動了牠們呢。」

  「沖田先生!果然是你……」蝶放低了音量,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終於安下了心。

  「怎麼樣?漂亮嗎?」沖田淺笑著,如此柔和的笑容,是那麼的適合他。螢火蟲的光芒映照在他碧綠色的眼裡,閃爍著光采,吸引著蝶的目光無法轉移。

  「我……很喜歡!非常的,美麗……」蝶放柔了笑,臉上是無法掩飾的幸福感,「但是為什麼突然……」

  「這可是驚喜唷!想要報答妳的陪伴呢……」

  「那並沒有什麼,是我自願的……。」

  「希望今夜能夠成為妳人生中一次難忘的美好回憶呢。」

  蝶聽著這句話,即使感到一絲莫名的哀傷,仍是讓自己選擇無視,「……一定會的。」

  「那就好……咳、咳咳……」突地,沖田又開始咳了起來,他迅速從懷中抽出了帕子,摀住了嘴轉過身,不願讓蝶擔憂。

  「沖田先生……!」見狀蝶立刻湊上前,輕撫著沖田的背,希望舒緩他的不適。

  眼見他終於停下了輕咳,蝶語氣帶著一絲自責,「今晚真的很謝謝你特地帶我來到這裡給了我這樣的驚喜,但是你的身子禁不起風吹的,我們回去了吧?已經夠了……」

  「我沒事哦……」沖田抬起了頭,望向面前那張一直讓他放不下心的姣好容貌。

  在那瞬間,四目相交,儘管已有那麼多次,但此時,兩人竟都雙雙愣住了。

  碧綠的瞳裡映著她的身影;湛藍的瞳裡映著他的身影。螢火蟲襯托著那幾點光采,照耀著兩人的臉龐。宛如被吸引般,掉入了漩渦之中,無法自拔。逐漸靠近的,是唇、是心。

  蝶望著在那雙碧綠中自己的倒影,無法轉移視線、也不想轉移視線。碧綠的深潭深邃,她已徹底陷入,無法自己。她甚至覺得若是時間能夠停在此刻該有多好?

  但是那不剩幾毫米的距離最終仍舊被拉了開來。沖田喚回了自己的理智,將蝶推離了身邊。將那白狐狸面具重新戴上,輕聲道︰「謝謝妳……抱歉呢。那就回去了吧……?」

  然後再度拉起了蝶的手,逕自往來時路走去。

  只是蝶無法看見此刻藏在他面具底下的表情有多麼的苦澀悲涼與自嘲。

  『沒辦法給妳一個美好未來的我……只要能夠擁有現在的回憶,就該滿足了啊……。』

 

 

  (待續。)

  × × ×

※本家-巴哈姆特︰http://home.gamer.com.tw/creationDetail.php?sn=2491315

arrow
arrow

    蒼凜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